于洋/摄

(记者 方宇明 俞杰 徐媛 吕悦) 走进西险大塘瓶窑防汛2号仓库的“江河刻纹水利专题展”,显要处写着2003年6月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到余杭视察东苕溪防汛物资仓库和西险大塘工程建设时留下的殷切期许——

“兴水之利、除水之害,保障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

十九个字,字字千钧,它是写给余杭的时代命题,也是余杭人数千年来治水营城的真实写照。

从辉煌的良渚古国起步,到隋唐“东南第一州”的起点,再到跨越千年的水利系统护佑下的杭州城市重要新中心,余杭因水而生、因水而兴,从与水“抗争”到与水“共生”,每一寸土地,都有着和水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


千年治水为安澜

东苕溪,这条余杭的“母亲河”,历史上并不温柔。

由浙江师范大学朱丽东教授等学者所撰写的《晚更新世末以来苕溪河道变迁》一文中指出:全新世早中期,随着现今余杭街道以东的海积平原不断淤高,原本作为古钱塘江支流、一直东流注入古杭州湾的东苕溪反复向北分流、改道,形成了从余杭街道附近北折,经瓶窑、安溪至獐山,续北流经湖州市,最终注入太湖的流向。

即便如此,每逢雨季,天目万山之水仍会漫出河道,一次次直奔一马平川的平原。可想而知,数千年来的这片陆地,西有苕溪洪水,东有海潮汹涌,治水防灾成为历代生存发展 的头等大事。

今年5月,在成都举行的“古代水坝工程与人类文明发展”专题研讨会上,水利专家们纷纷以良渚遗址水利工程为典型案例,探讨水利工程对人类文明起源发展的支撑作用。正如水利部宣传教育中心主任王厚军指出,“良渚先民在修筑莫角山台地的同时即已开始修筑水坝,这些大型坝体组成了高、低两大库区,发挥了保障良渚古城的屏护作用,有效地消除了山洪冲击平原聚落的风险。”

现如今,人们常用“经济大区挑大梁”来定义余杭在杭州城市发展大局中的作用。事实上,五千年来,余杭一直在这座城市孕育、建设和发展过程中扛起了担当。

治理苕溪,正是余杭扛起的第一担当。

“这是杭州市现存最早的雨量记载表,这是20世纪60年代四岭水库水利工作者现场工作的照片……我特地为这次展览选出了一些照片,它们承载着余杭人代代相传的治水故事和治水精神。”谈及为“江河刻纹水利专题展”挑选图片资料的过程,在区林业水利局从事30多年林水档案工作的董桂萍语气中满是自豪。

这份自豪的底气,来自5000年前良渚先民顺应自然、改造自然,拦水筑坝、开凿河道,在这片洪水常肆虐之地“逆天改命”;来自汉代陈浑、唐代归珧和宋代杨时等治水“三贤”治本固源,历朝历代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建设、加固的西险大塘,得以让塘堤以东的土地从被洪水冲刷的支离破碎中解脱出来;来自新中国成立后,在继续对大塘坝体多次整修加固的同时,又创造了“百米一人”的巡塘制度,一次次经受住特大洪水的严峻考验,保住了全城的安全。

“过去一到汛期,尤其‘96630’‘99630’时,整个村子都动员起来,百米一人站岗值守,24小时不间断,里面外面都要盯。”61岁的朱云堂是瓶窑镇崇化村老村务工作者,经历过多次防汛防台一线奋战。

老人口中的“96630”“99630”,正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两次特大水灾。1996年6月30日,最高降雨量达到343毫米,东苕溪瓶窑段水位最高时达7.23米,超历史记录;1999年6月30日,瓶窑站水位最高水位7.34米,高水位维持了一星期,西险大塘出现多处险情。面对险情,余杭人众志成城、万众一心,保住了西险大塘,也护住了杭嘉湖人民的安全。

河流是历史的见证,倒映着文明的记忆。正是一代代余杭人治水营城的不懈努力,这片土地才有了发展繁荣的条件与空间。


以“险”为名终克险

6月25日,随着南湖枢纽最后一面防浪墙浇筑的完成,西险大塘达标加固工程主体正式完工,全面达到东苕溪200年一遇防洪标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西险大塘会有‘百米一人巡塘’制度?”面对记者的采访,西险大塘达标加固工程建设指挥部副总指挥刘翔反问了记者一个问题。很快,他就为记者揭晓了谜底,“之前西险大塘的防渗墙主要采用黏土这一常见的天然防渗材料。虽具有良好的防水性,可一旦被洪水长期浸泡,仍然会发生渗水乃至管涌情况,危及大堤安全。因此才有了‘百米一人巡塘’制度,确保汛情中及时发现科学处置险情。”

西险大塘达标加固工程累计加高加固堤防52.9公里,过程中突破了传统堤防加固模式,采用“长距离软基新型连续防渗墙”技术,在现有堤防堤坝上铺设钢板直接施工,无需下挖堤防形成作业面。

“相当于在保留原黏土防渗墙的前提下,在外侧加筑了一道以混凝土为主的新型防渗墙。以前这种技术只在市政工程中使用,在国内堤防工程中尤其是百里长的工程中还是首次。”刘翔表示,这一技术的应用,不仅破解施工空间受限、时间紧任务急等难题,更重要的是使西险大塘的防汛防洪能力有了质的提升。

去年主汛期前,防渗墙提前半年完成全线施工,在去年东苕溪瓶窑站水位最高达到6.87米时经受住了实战检验。“227小时超警戒水位,没有出现一处渗水。”刘翔说。

除了完工投用的水利工程,还有快速迭代的防汛体系。“江河刻纹水利专题展”上,一把老旧的木质水位测量尺立在墙边,靠着那幅老水利人拿着同款水位尺工作的老照片,对面的展柜里,陈列着自记水位计等老式水利监测设备。

当它们在展厅中向人们复现过往时,余杭正加速推动“治水”向“智水”转变。2023年,余杭完成28个区级以上河道的水质自动监测站建设,使得区级以上河道的水质自动监测覆盖率高达91.3%;2024年,“西险大塘数字孪生系统”全面投入使用,为苕溪防汛工作提供了“智慧大脑”;在此基础上,今年又重新修订了“百米一人”巡塘查险机制,并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巡塘查险工作经验……

正因为有了越来越完善、越来越智能的苕溪防洪防汛体系的强力支撑,余杭人从曾经每逢汛期的提心吊胆,转为如今的心中有底。

这份底气,还化作了生活的诗意。

“今年汛期,我不会像去年那么紧张了。”谈起苕溪,朱云堂的脸上漾起笑意,眼角皱纹里透着轻松。这位经历过无数次防汛“硬仗”的老人,现在反复念叨的,不再是当年惊心动魄的抢险场景,而是古樟树下的欢声笑语,以及茶余饭后堤上漫步的惬意。

昔日“险”堤,正加快蝶变为一条“生态大道、文化大道、景观大道、共富大道”。

作为西险大塘达标加固工程配套项目,西险大塘沿线环境综合提升工程(一期)项目已顺利开工。同时,良渚文化大走廊二期“十大工程”中的苕溪风情带展示提升工程,也沿着44公里的河道徐徐铺展。除了建设骑行道、慢跑道、慢步道,以及休闲驿站、文旅体验点等配套设施,还计划举行苕溪马拉松、自行车骑行赛等赛事,打造“平时可游、赛时可用”的活力赛道体系。

若干年后,当后人看到“西险大塘”之名时,也许会心生疑惑:此地何以为“险”?若治水“三贤”能穿越时空,目睹今日苕溪两岸人水和谐的盛景,一定也会抚须而笑,欣慰于千年治水梦终成现实。

昔日以“险”为名,今朝大安一方。


“苕溪时代”正归来

若将杭州的文明长卷徐徐展开,苕溪之水恰似一脉流动的史诗,既承载着余杭千年治水的智慧,亦映照着城市精神的传承。

在区政协十二届五次会议上,区政协委员虞万骏在《五千年中国看良渚 未来中国看余杭》提案中提出,要系统挖掘梳理出历史的“苕溪时代”精神内核,清晰、完整、明确地在“新中心”建设中传承发扬,让“苕溪时代”成为凝聚城市认同和建设新中心的精神旗帜。

是的,曾经灿烂的“苕溪时代”。

当世人惊叹于“西湖时代”的烟雨柔情、“钱塘江时代”的澎湃壮阔时,却鲜有人知在两座文明高峰之前,苕溪流域早已矗立起一座耀眼的文明灯塔。五千年前,良渚古城以水为脉,筑起东亚最早的城市文明;公元前222年,秦朝设立余杭县,县治就在今余杭街道,此后不间断持续2180年,书写了“千年县邑”的传奇;公元589年,隋朝改钱唐郡为杭州,初治余杭,后人诗文因此往往以余杭代称杭州。

三千年积淀的“苕溪时代”,以其厚重底蕴,丝毫不逊于西湖的婉约与钱塘的豪迈。

就如虞万骏在提案中所写的:回望历史,当良渚先民在苕溪畔垒土筑城、治水营田时,他们未曾想到,自己播下的文明火种,竟会照亮后世数千年的星空;展望当下,从苕溪到西湖到钱塘江再回到苕溪,杭州城市版图完成了一场跨越几千年的“螺旋式上升”。

这是精神的回归,是文化的传承,是使命的必然。

数字经济与人工智能在此交织、形成高峰,良渚文化大走廊与城西科创大走廊相映成趣;之江实验室、良渚实验室等科研重器在此扎根,余杭连续四年斩获浙江省科技创新最高荣誉“科技创新鼎”,2024年更首次实现浙江科技大奖、自然科学奖、技术发明奖、科学技术进步奖四大奖项“大满贯”;“杭州六小龙”之一强脑科技引爆国际关注,灵伴科技AR眼镜火遍全网……

在白居易写给元稹的“通牒”《答微之夸越州州宅》里,有一句诗——知君暗数江南郡,除却余杭尽不如。千年前的诗句,为余杭立下了少年意气般的丰碑。

千年后,苕溪流域之上,这片土地再次以“经济大区挑大梁”的担当,扛起建设“杭州城市重要新中心”的重任,成为杭州城市发展的新增长极,打造未来中国的样板!

历史与未来在此交响,生态与科技共生共荣,在这奔涌了五千年的母亲河畔,我们正以创新为楫、以文化为帆,驶向星辰大海的无尽远方。

是的,我们正迈入崭新的“苕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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