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金美

年少时读苏轼，看他写春江水暖，“蒌蒿满地芦芽短”，倒没提柳芽，但我脑子里窸窸窣窣冒出来的，全是那柳树枝上冒出的淡绿色的嫩芽。总觉得它们是春生蔬菜中最小最好看的，而且是长在空中的无根菜，那蓬蓬松松鹅黄色的嫩芽粘在柳枝上，肥嫩油亮，吐出的清香十分诱人。用不了多久就“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了。

采摘柳芽也是有讲究的，采摘的时间过早，柳芽太嫩，采摘不易，食用味道不佳，采摘的时间过晚，柳芽变老，没有食用价值。所以采摘柳芽一定要把握好火候。儿时，我们选择柳芽未开花絮前，爬上屋后的柳树伸手把枝条拽弯，一把柳芽就被撸下来了，随手把一叶嫩芽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味道清苦，若做成菜肴，更是“一箸入口，三春难忘。”。

老队长家的老庄基上长了十多棵大柳树，每逢这个季节他总会早早地摘了树上的嫩芽，给庄上每户送上半篮子，让大家尝尝鲜。其实，庄上家家房前屋后都栽有柳树。柳树好生长，只要在柳树上随便砍根枝棍，插在潮湿的泥土里，无须管护，它就能顽强地生长。但柳树成材的速度，没有意杨、槐树、梧桐、楝树那样快，可它是庄上树木中在春天里最早冒出嫩芽的。记得儿时，一放学我就和小伙伴在房前屋后的柳树上摘柳芽。摘回来用热水焯一下，放凉水里浸泡，其间早中晚各换一次水，把柳芽苦涩的味道泡掉，第二天再捞出沥干水分，洒点盐将其揉拌，糖、醋、大蒜、生姜配上香油，一盘凉拌柳芽就成了。

前日我在老家，见已经七十多岁的老队长在老庄基上忙着，就走了过去。他边收拾老庄基，边和我聊家常。人勤地不懒，老庄基被他改成了果园，里面栽有桃树、梨树、葡萄等，四周用尼龙网子挡着，还养了好多鸡。把老庄基变成了果园，春天来了有花，秋天来了有果。当然还有这几棵大柳树。

“柳芽我从来没卖过，都送给在城里的儿女和亲朋好友了！据他们说，柳芽不但有营养价值，而且药用价值也很高，能清热解毒，治疗感冒，还可治疗风水黄症，湿痹挛急，膝痛等。城里虽然有柳树，但那是观光树，摘不得的，摘了就犯法了。前天他们打来电话，过两天回来拿柳芽。”老队长开心地笑着，手一挥像个老顽童“来，拿一袋子柳芽带回城里，让孩子们尝尝鲜。”我把老队长送给我的一袋子柳芽放在车内，散发着乡情的味道，带着故土的气息，随我向城市而来。

母亲称柳芽是春季第一鲜。儿时的我可没少吃，我最喜欢柳芽煎饼。母亲把焯好的柳芽捞出，剁碎放入大盘中，打进两个鸡蛋，放入盐、面粉和葱蒜姜末，搅拌均匀。锅中倒入菜油烧热，把柳芽面糊倒入锅里摊开，边炕边翻，两面都炕得金黄时即可出锅。单是看着盘中柳芽煎饼就感觉很美，再轻轻咬一口，滋味妙不可言。

晚上，我用老队长给我的柳芽，做了一盘柳芽炒鸡蛋，炒好装到盘子里，整个厨房香味扑鼻。吃饭时，一家人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那香香甜甜的滋味就慢慢在唇齿间蔓延，释放出家乡的春天味道！